为什么电视剧里的坏人更“讨人喜欢”？-niwo
文 / 虎皮妈（niwo已授获权）
这两天把大热的《人民的名义》看完了，看完后觉得印象最深刻的人物，是这对坏人眷侣——祁同伟和高小琴。
祁同伟和高小琴是不是坏人？当然是的。
作为下岗工人家庭的孩子，我自动代入的首先不是要“胜天半子”的逆袭屌丝，而是大风厂的那些等米开锅的工人；作为从前学新闻现在学法律的，我首先感受到的不是“一人得道鸡犬升天”公安厅长的潇洒，而是被公安厅长远亲轮奸却无处伸冤打工妹的苦楚。
祁同伟高小琴身世再凄惨，都不能掩盖他们踩着底层尸骨往上爬的残酷和血腥。
祁同伟有人情味，让穷亲戚们都领上官饷，但一旦威胁到自身利益，兄弟也是可以杀的；高小琴对自己家人有情义，自己甘受奸污也要保住妹妹，但在听到情人用特权为自己亲戚脱罪时，也未曾对被轮奸的打工妹表现出一丝同情。“父兄可弑，子弟可杀大喜临门，至亲好友更可割舍。”
所谓胜天半子的豪迈，也不过是要人为鱼肉，我为刀俎。
“奴才做了主人，是决不肯废去‘老爷’的称呼的，他的摆架子，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、还可笑，这正如上海的工人赚了几文钱，开起小小的工厂来，对付工人反而凶到绝顶一样。”
这句话真的是鲁迅说的。
好了宝贤中学，祁同伟和高小琴是坏人，这个结论我有了。但另一方面，这两个坏人却是全剧最饱满最立体的两个角色。这俩人生死诀别的时候，我竟然看出了一点苦命鸳鸯的荡气回肠。说来奇怪，往往观众反而更喜欢电视剧里的“坏人”和“配角”。
我记忆中啊，第一个被好多小女生喜欢的坏人，出现在香港TVB的名剧《大时代》里。
这对俊男美女叫“丁孝蟹”和“方婷”，剧中设置是世仇。简而言之，就是丁孝蟹的爸打死了方婷的爸。这叫不共戴天之仇。
丁孝蟹和方婷从小青梅竹马，因为父辈的仇恨十年相隔，但再次见面爱火重燃。丁孝蟹的设置是黑社会老大，为了方婷，可以孤身一人越界到死对头的地面上接心仪的姑娘下班。被别的帮派砍没关系，我就是要接你下班。什么叫“霸道总裁爱上我”啊，同学们！
后来呢，父辈们的仇恨随着老爸的回归终于影响到了后辈的生活。为了保护老爸击垮仇家，丁孝蟹兄弟几个派手下把方婷一家扔下楼摔死，包括方婷！
你说坏不坏？你就说坏不坏！但是呢嘴唇上有小白点，派手下扔方婷一家的同时，坐在车里遥控指挥的丁孝蟹，默默流泪。就因为那滴眼泪，好多姑娘说：哇，我原谅了丁孝蟹。
把别人一家害死，只流了一滴眼泪，吃瓜群众就原谅了，这个世界真的有天理么？
好了，通过祁同伟、高小琴、丁孝蟹三个典型，我们来梳理一下，反派要受欢迎必须具备哪些要素。
第一，男帅女美咯
吃瓜群众里外貌协会的比较多，否则为什么公号上盘点许亚军年轻时候迷倒众生的文章那么多呢？长得美一点，蛇蝎心肠观众也就忍了米龙老爹。恃靓才能行凶么。
第二，强大，气场嚣张
但是，长得美只是反派出彩的加分项，不是必须项。前两年《使徒行者》走红，里面有个反派叫“欢喜哥”，这个演员长得是这样的，大家都很眼熟，跟帅哥不沾边哦。
但观众都好喜欢这个配角啊，喜欢到把他顶上了2014年度万千星辉颁奖典礼最佳男主角，戏份硬生生从黑社会老大改成了警方卧底。
为什么？他强硬嚣张咯，有大佬范啊。一边赤手空拳翻铁板烧，一边皮笑肉不笑跟你娓娓道来。笑面虎，心狠手辣，卖白粉，杀人，他好坏啊。但我们不管啊，编剧，太喜欢他了，改写成卧底啊！
牛X的人生是不需要解释的。反过来，不够牛X，你就需要到处解释：其实吧，原来吧，我内心里吧……
宫斗剧的鼻祖，叫《金枝欲孽》。三个女主角，黎姿、佘诗曼、张可颐，你觉得哪个最美？你觉得哪个美都没用了，这部剧人气最高的是如妃邓萃雯。
最起初，奸妃如妃只是个小配角，连好好化妆的资格都没有。但香港内地的观众都好中意她，最后人气远超三个女主演。
“紫禁城里真的有冤魂那又怎么样？人世间什么地方是没有冤魂的？冤魂也是由人变出来的，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，难道死了有这个本事？”
《甄嬛传》里的华妃还比不上这个气场——这个是黑化后的甄嬛。说到甄嬛，大家是更爱看黑化后的甄嬛，还是白莲花时候的甄嬛？
回到祁同伟这个角色。刚出场时，他人气是不高的。一个墙头草，唯唯诺诺到领导家翻地的马屁精，有什么看头绝代霸主？
但越到后来，他气场渐开。心狠手辣，不择手段，枪法精准，人气才慢慢上来。到了最后，不肯跟侯亮平回去偷生，饮弹自尽，倒有了一点枭雄的意思。
第三，出身低，有苦衷
丁孝蟹从小没有爹妈，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弟弟。十几岁拿着西瓜刀加入黑社会，九死一生，砍人砍成老大。
如妃，刚入宫时曾经也是天真少女，但被皇后所害，婴儿胎死腹中，丧子之痛，让她一步步黑化成处心积虑的奸妃。
高小琴，穷到连鞋都没有一双的渔家女，当了服务员后，被老板强暴，几年打了三胎，终于不择手段往上爬。
祁同伟，出身在农村绝色丞相，吃别人的剩饭长大，哪怕上了大学做了学生会主席，仍需要靠陈阳的饭票和陈海的运动衣施舍度日。他也曾是缉毒英雄，希望靠勋功和爱人相聚，但是最后却被权力小小的任性，一次又一次阻挠。
反派生猛的外表下，一定要有一个柔软的地方。除了激发观众的强者崇拜，更要引起大家的怜悯——TA是有苦衷的。
这点点对于苦衷的怜悯和同情，慢慢就变成了道德上的模糊，渐渐就接受了反派的胡作非为。
第四，有一份痴或者情
哪怕丁孝蟹杀了方婷，观众都坚信，他爱她。如妃最后，因为爱和成全道法仙缘，放开孔武的手，让他和别人双宿双飞。欢喜哥有怜子之情，他对孩子的爱和痛，与天下父母相同。祁同伟呢？
如果他和高小琴只是因为利益苟合，不会让人那样感慨。两个底层出身的草根，在为非作歹中风间雅，倒生出了惺惺相惜，患难与共。他对不起陈阳，对不起梁璐，但因为对高小琴一句——“你一个人走，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，”就让好多女观众都原谅了她。
你看，TA对天下人坏猜歌王答案 ，唯独对这个人是真心的。观众没有脑补自己是99.99%的天下人，却寄情于，自己或许是那个唯一。所以六神不是说了么，怀念着姑姑的杨过，撩妹最无敌。
话说到这里，似乎电视剧的风头都被反派抢去了挺乃儿。确实，有一个出彩的反派，正派很难出彩——正派太正，完全得不到观众的high点。你看对侯亮平的吐槽，一堆又一堆。伟光正的形象，确实并不讨喜。达康书记杨思维，也是以背锅侠形象出道的。如何才能化腐朽为神奇呢窗外有张脸？
第五，正派的出路
《大时代》里，正派担当是刘青云，气场完全不输。
他有什么特点呢？疯狂天才，混不吝，脚踩两只船，远不是道德完人。在全家被害死后，天煞孤星走上了偏激的复仇之路。在大奇迹日，逼得仇人一家最后全部跳天台。
坐在落地大窗前，数着仇人一个一个从窗前落下的身影——“玲姐，芳芳，婷婷应采灵，敏敏，答应你们的事情我做到了。”
正派想要赢，得带三分邪气。
TA必须有缺点，甚至有很大缺点，最好用缺点裹住那个正派的核，最后才把一股凛然正气剥出来给大家看。贪财、好色、不正经，都没关系，乍一眼一看是坏人，那就更好了。不要着急，我不贴在明面上瀑布联句，我一点点剥给你看。
侯亮平也不是没出彩的地方。为陈海报仇，是最容易出彩的地方，因为这是活生生的兄弟义气。但可惜，陆毅这部分的表现还不够出彩。
而在人物设定方面，因为是主旋律，主角性格瑕疵就不要想了，编剧绞尽脑汁，才想了一个爱吃螃蟹的吃货小缺陷。可惜也并不是萌点。
人物的扭曲、张力，人性的对决。能在主旋律中哪怕看到一点点，总算也实为不易。
不过话说回来，坏人活着电视剧里就好了，我生活中还是希望遇到侯亮平。哪怕是一点都不可爱的侯亮平。
（不过写完这篇我又想去看《大时代》了，不知道到底是这部剧太经典，还是年纪大了爱怀旧。）
ps：真实的缺陷好过表演的完美。你觉得呢？潘南奎
本文首发于 |虎皮妈的夜航船（ID：hupima）
作者 |虎皮妈 ：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系，美国加州大学海思汀分校法律博士生（J.D. candidate）。小说作者，编剧。扫码可关注她。
点击【阅读原文】报名活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