吐槽的魔兽世界为什么又是重庆?-华人蓝天

为什么又是重庆?-华人蓝天

文:rz 来源:微信公众号“任大教主”

2013年9月,我来到了重庆工作。
临行前,母亲愁容满面:那里是不是有很多黑社会?
对此,我报以妇人之见的鄙夷;内心却很兴奋,认为自己将会接触很多风传已久的庙堂逸闻:叔嫂相恋、兄弟反目、教头夜奔……高层宫斗,吃瓜围观,不亦乐乎?
显然,我们都中了主流媒体的毒。
这是一个热闹而又平静的城市,想象中的尔虞我诈、生死相搏,在九宫格老火锅沸腾的氤氲中飘散无物,仿佛临江门外静静的江水,日夜流淌,无声无息。

其实,重庆人并不喜欢政治,对这里的许多人而言,换一方督抚大员,甚至不如晚上去哪吃火锅重要。
重庆人也不擅长政治。政治是曲线的,迂回侧记、扑朔迷离是常态;但在重庆,除了火锅里的鸭肠和解放碑的道路,一切都是直的。
柔肠百转或欲言又止是不被欣赏的,重庆人推崇直线条、单线条。
譬如著名的美食,在重庆基本不会栖身高楼飞檐之下,往往寄身鄙室陋巷之中,或蝇虫横飞、或斗室难容。
在大快朵颐的时候,我也数次引以为憾并建议:能否稍微改善下环境?
但每次都招致强烈反对:东西好吃纳粹军旗下,其他无所谓。
餐饮业进化到今天,已经成了集众多美学于一身的大成者:视觉,需要优雅的环境;听觉乌丫传说,需要优美的音乐;触觉滕青,需要精美的餐具;味觉,需要惊艳的食物。
但对重庆群众而言,这显然太复杂、太绕弯了。
重庆的逻辑是,吃东西就是味觉为主,然后就把味觉做到极致,至于其他的,你们城里人想太多了。
和重庆人交流,浅显与直白是最好的沟通方式,否则就是“不耿直”,这是对你为人非常大的否定。
这种耿直,在朋友间是豪情万丈,在政治家眼里却是匹夫之勇嘉庆传奇。
如同耿直的李逵,本来可以在江州安稳作个小狱卒,和戴宗过着喝喝小酒浪迹江湖的日子。结果被宋江盯上了,劫法场、上梁山、北伐辽国、南征方腊,逢山开路、遇人板斧,结果却还是被老大哥骗回来毒死。

政治是严谨的刘梦嘉,重庆是粗放的。
在欢喜冤家成都人眼里,重庆崽儿的特点是“傻”。这个“傻”既有对耿直秉性的哂笑,又有对重庆人粗放式生活的不屑。
与丝竹管乐、名士风流的锦官城相比,重庆显然是土包子了,自古以来“巴人”的前面就是“下里”。
换句话说,重庆缺文化。
这一点,重庆群众不会同意:我们有码头文化。
但码头文化不是文化,只是民风。
文化既是族群的自我演绎、又是阶层的统治工具。
山高水长的重庆,属于中原主流文化的遗忘之地,久而久之,对文化的粗放态度,已经令人瞠目结舌。
这些从重庆的地名可见一斑:四公里、五公里、八公里、九公里。你没看错,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地名,据说是按老川渝公路起点距离算的,重庆人民显然并不想花时间去精雕细琢一些文字。还有更简单直白:岔路口;机场附近则有地名:一碗水;而至今观赏重庆夜景最著名的景点还是:一棵树。
同样的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小面名称。重庆市民自己评选的“小面五十强”慈善家李春平,榜上常客“老太婆摊摊面”,源于老板娘的年长;“眼镜面”,据说老板是戴眼镜的兄弟俩;坐在矮板凳上吃高凳上面的,叫“板凳面”;还有一家小面,因为起源于重庆彩电(广电)中心旁边,就叫“彩电面”。
那些政治所推崇的咬文嚼字、心细如发、微言大义官运平步青云,在重庆统统是不被欣赏的,没有群众会有耐心有细心去分析“配合审查”和“配合调查”的区别。

政治是处心积虑的,重庆是欢快娱乐的。
当我带着职业失意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,也曾非常矫情地对着照母山念叨着李商隐“君问归期未有期、巴山夜雨涨秋池”的阴郁自恋诗句,感觉被全世界遗弃。
很快,我就发现这种矫情完全不适合重庆方山子传翻译,火锅、足浴、麻将、烤全羊,大量欢乐的世俗生活充斥着城市的日常和你醒着的时间,所有的自怨自艾都显得格格不入。
我的好朋友蒋复旦说:重庆是一座晚上睡不着、早上睡不醒的城市。
晚上,才是重庆真正的欢乐时光。睡什么睡,吐槽的魔兽世界起来嗨!
某日,一位故人之父不幸逝去,我与两位重庆友人相约前去吊唁。
我本以为应该日间请假敛容前往田心贞,却被友人告知晚间即可。本着入乡随俗的态度,下班后我先随俩人吃了火锅、打了麻将,待到晚上11时,方才姗姗上山。
是时,南山上林木森森、光影陆离,知者晓得我们是去慎终追远,不知者以为我们是趁黑摸金。
待到南山上的殡仪馆,已是子时。
走进灵堂,这才是大开眼界:偌大一个房间,逝者遗体花圈占1/3空间廊坊消费广场,另外的空间是十几桌麻将揭阳学宫!你没看错,正在血战到底的十几座麻将范俊涵!花生瓜子、吆三喝四,肃穆的送别与欢快的娱乐并行不悖地融合在重庆山间的夜色中。
其实,大惊小怪的是我。尧建云据说某些地方还有在灵堂唱卡拉OK的欢乐,一不小心唱高兴了,就变成了更热闹的飙歌斗歌。
之后,我也作了一些调查,发现和中国绝大多数地方一样,亲人去世守夜也是重庆的风俗樊翛彤。只是其他地方的连夜枯坐干哭对重庆人而言过于无趣,便邀请前来吊唁的亲友一起手谈,一来二去便搞成了人声鼎沸的欢乐趴,成了真正的“欢送”。最后竟演绎成:欢送打麻将的人愈多,愈说明逝者生前人缘好。
因此,当那些红色歌曲嘹亮地响彻山城时,举国紧张;但在演唱者本身,这其实只是一场娱乐,与在KTV高歌一曲并无多大区别。

然而,这样一个火锅重于政治的城市、民众并不政治化的城市,却在近十年里,反复成为了中国独一无二的政治网红城市。
为什么又是重庆?
我的师父曹先生教导我:重者,又也;庆者,广大也,广大的土地、广大的群众。
政治如戏金韵娇儿,需要有纵横捭阖的空间,需要有人编、有人导,也需要有人演。
最好的剧场,是广袤的土地;最好的演员,是广大的群众,广大的群众演员。
如果群众演员们耿直、粗放、热情欢乐,那就是最好的选择了。
尽管群众演员中也有个把怀揣一本《论演员的自我修养》、高呼“我是一个演员”的小把戏,那就属于不配合的异见者,可以拍死在沙滩上,也可以关进牢笼里。

重庆本不是政治之地,但政治总是喜欢从遥远的地方慕名而来,也许会迟到,但从来不缺席。
翻开历史,除了近十年的波诡云谲金领驾校,重庆还有两个时期达到了政治高潮:宋末钓鱼城的坚守和陪都时期的抵抗。
宋末的那场战争,双方主角是宋兴元府都统兼知合州王坚和大汗蒙哥。王坚是中原邓州人,蒙哥是更北的蒙古人,风云际会上演了一场攻防大战,结果是成就了一代名将、也折翼了一代天骄。
陪都的历史大家比较清楚,我到重庆的第一个周末,便慕名往郊外南山上,参观蒋公的“黄山官邸”罂粟妃。山路崎岖、林木森森,地方陌生得连当地出租车司机都闻所未闻。
中国现代史上如雷贯耳的黄山官邸,在重庆却鲜有人知。同样待遇的,还有李子坝的飞虎队旧址、史迪威故居、北碚的复旦大学旧址。
可以想象当年民国要人在重庆华盖云集,却不会在嘉陵江边赤脚打麻将,也不会在洪崖洞里光着膀子吃火锅。对这些外来的群雄而言,重庆只是一块跳板,一方战场。借助这方宝地,浙江人、湖南人、山西人、辽宁人、再到最近的山东人,前赴后继、谈判角力,或者名动天下、或者身败名裂。
他们独居在一个个独立房子里,他们赋予了这个城市浓厚的政治感,但这种政治感是高高在上的、过客式的、输入式的。
那些政客们,现在是从天上飞来的;以前则是坐船溯江而来的,时至今日,重庆最大的码头还叫,朝天门。
历史成谶,重复上演。
在即将离开重庆的某个夏日周末,我来到了歌乐山下沙坪坝公园。
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、很普通的公园。坝子上,人来人往欢声笑语;咫尺之间,却是一派阴森冷僻。铁锁把门的小园里,几十座墓茔丛立,五十年过去了,枯藤老树、蔓草荒烟,当年龙精虎猛的战场,如今只剩野径依稀可辨。
这,是中国唯一一座文革墓地,里面埋葬的年轻生命,曾经动用坦克大炮,在这个城市大打出手,喊着同样的口号、保卫着遥远的同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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